北郭阿粟粟

矫情镇物 芝兰玉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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钟毓和司马昭的话题怎样都离不开钟会。

从前离不开,当下离不开,以后也离不开。

也不想离开。

面前茶盏冒出丝丝热气,与前额上细密的汗珠相映成趣。钟毓怕热人尽皆知,可司马昭不知有意无意,非要人顶着午后骄阳火急火燎赶来将军府商议军事,末了偏偏赏了杯热茶汤,还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:

“士季近来对此茶倾心不已,稚叔不妨也尝尝?”

钟毓口干舌燥刚刚分析完淮南局势,一听这话便笑了,说此茶若是得入舍弟的眼,那必定是佳品。然后喃了一句失礼从怀里掏出丝巾拭汗。在那之后尚书大人就闭上嘴没了下文,指尖碰都不碰那杯盏,意思可再明显不过:既然说了士季喜爱,那在下就用不着发表意见了。

好茶。定是好茶。

“稚叔汗擦得优雅得体,哪里就失了礼?”司马昭打了个呵欠,眯起那像极了父兄的双眼,刻意欣赏钟毓的窘迫。

大概是中暑的原因,钟毓觉得头疼得很。他实在不擅长应付司马昭这样的人,也实在不擅长应付从那人嘴里说出的这样的话。若是士季在这就好了。他暗中叹气有些烦闷地想。士季和自己可不一样,对付这位大将军总是得心应手。

他回忆起当年回京后欲去拜见太傅的事来。临行前钟会突然遣人过来把自己拦下,说是有要紧非常的事情需要与他当面讲清楚。

“他能有什么要紧事。”他眼角漾开浅浅细纹,嘴上这么对下人说着,人却走进士季房中。他的弟弟前日与好友宴饮甚欢,此时仍然衣冠不整横卧榻上,将醒未醒眯着眼看钟毓走近,将半个身子亲昵地靠在了兄长肩上,安静了半晌才懒散问道:“稚叔这是要去哪?”

他伸手摸了摸年轻人乌黑的发。“我去拜访太傅,就要迟了。你有什么要紧事,定要这时说给我听?”他话音甫落,立时发觉那双醉态十足的双眸里泛出冷冽的光芒来。紧接着他弟弟的唇便贴上了他的耳垂,温暖湿热的舌尖扫过他的皮肤,他弟弟的双手便绕着他的腰划过了两条暧昧诡谲的弧线,修长的手指在他小腹前交叠。

 “稚叔,带我同去可好?”

钟毓觉得自己被一条冰冷黏腻正吐着信子的蛇牢牢缠住难以呼吸,可他却偏偏动了妄图挣脱的念头,“哦?哦。”他反问,“士季,又是想去找子上?”

他把子上二字咬得恰到好处的重,不出意外地听见耳畔呼吸声微微一滞。继而钟会忽然大笑起来,整间屋子充满了那清冷的笑声,他双眸闪烁的光芒仍令人遍体,嘴角却挂着上挑的弧线,仿佛兄长真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:“我与司马昭之间,稚叔懂什么?!”

他真没想懂。于是他缴械投降。“好,好。我不懂。”他口吻诚恳态度敷衍,“快去洗漱更衣,随我的车走吧。帖子老早就递了过去,怎能让太傅等着?”说罢起身,可他的弟弟不依不饶地扑了上来狠狠按住他的肩膀,将他摁在床沿动弹不得。

钟毓有些惊异地抬头望着自己的弟弟,而就在那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忽然恍惚起来。梅树下满肩落英酣醉的士季,案前泼墨挥毫的士季,言笑晏晏调天侃地的士季……那些曾经有自己陪伴的士季,那些自己许久未见的士季,慢慢,慢慢地便成眼前这个人,这个人。

他开始觉得钟会是真的有要紧事想要同他说的。

“茶快凉了,稚叔还不肯尝尝?想什么如此出神?”司马昭将出神的钟毓从头打量到脚,又从脚打量到头,把他眼角的细纹数来又数去。尚书大人回过神抬起头,略带歉意的对大将军一笑,终于伸过手去捧起渐凉的茶盏。稚叔的眉眼和士季那样相像却又丝毫不像,恐怕自己与兄长也是如此这般,只是不知当年谁曾经发现过这不是秘密的秘密。

他盯了半晌比较了半晌,最后得出结论似乎更喜欢士季一点。

 “在下在想士季。”钟毓出乎意料的直言不讳。

然而稚叔却当真是个有趣的人。司马昭眨了眨眼,默默在他的结论后又补充了一句。

 “倒是巧了,我也在想他。”

听到这话时钟毓刚举起杯盏放到嘴边,一口茶水还未吞下,立时被呛得捂嘴咳嗽起来。始作俑者气定神闲,问得风轻云淡:“稚叔在想士季什么呢?”

钟毓喘匀了气,脸上还有甚为可疑不甚自然的潮红,声音平静中却夹杂些许迷惘:“可能有些事,我忘了问,他忘了说。”

“哦……”大将军这一应声千回百折意味不明,仿佛带了些许不知所谓的自鸣得意。钟毓垂下眼帘,盯着手中杯盏残留的嫩黄茶汤,屋外垂柳恰倒好处倒影其中。亦不知是风的吹拂还是自己指尖的轻颤,那暗影轻轻摇曳起来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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